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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画像】68.他人即是地狱（全员向现代刑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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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通商贸是一家上市公司，总部在魔都，在M市的是华东地区的分公司。

　　蒲熠星出示了警官证，直接找到了华通商贸的HR主管。HR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穿着职业套装，举止得体。

　　“你好，我们来查一下你们之前的一个员工，程赫，他的工作经历以及离职过程。”蒲熠星不便询问，还是由郭文韬开的口。

　　HR主管熟练地操作了一下电脑，打印了一份文档交给他们：“我们公司所有员工的资料全部都会归档，程赫是7年前入职的我们公司，他当时刚刚硕士毕业，是我们校招的应届毕业生。因为他的专业是法律，所以一进来就在法务部门，从助理一直做到部门经理。3年前主动离职。”

　　“离职原因是什么？”郭文韬问。

　　HR主管抽出一份文档看了看：“这个是属于员工私人原因主动离职，具体的我们HR部门不会过问。”

　　两人道了谢，接过资料和郭文韬一起在休息室查看。

　　“程赫从入职开始连续三年都被评为优秀职工，年底的绩效评价也都是最优的一等，他离职前刚被晋升为部门经理，没有理由会主动离职。”郭文韬翻了翻程赫的档案，疑惑道。

　　“离职原因写的是个人原因，当时的主管也直接批复了同意，确实不正常。一般而言，因为个人原因离职无外乎是家庭原因或者身体原因，程赫身体健康，至今未婚，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M市，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变故。”蒲熠星道。

　　“他爷爷奶奶那里询问过吗？”

　　蒲熠星一脸无奈：“他爷爷奶奶都是八十几岁的人了，记性和听力都不怎么好。除了夸孙子成绩好，原来的工作好，抱怨他一直不肯出去找工作，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去问问程赫当年的上司吧，他当年既然被晋升为部门经理，必然是当年的上司很欣赏他，他提出离职也需要这个上司的同意。”郭文韬提议。

　　蒲熠星点头赞同，他们由HR主管引荐，见到了程赫当年的上司，现在任华通商贸法务总监的刘泉鸣。刘泉鸣四十多岁，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浑身西装革履，带着法律从业者的那种精英感。

　　这一次，郭文韬换了一个思路，做完自我介绍后开口直接问道：“你觉得，程赫是一个怎样的人？”

　　刘泉鸣想了想，得体道：“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学校背景好，专业能力强，态度上进。”

　　“我看到他离职前已经被晋升为部门经理，你当时是他的直系上司，这个晋升的决定应该是你的做的吧。”

　　刘泉鸣点了点头：“是我提拔的他。”

　　“既如此，说明他在贵公司发展得很顺利，那为什么会离职呢？”刘泉鸣刚想开口，郭文韬就抢先道，“不要说是什么个人原因，HR不一定知道，但你是提拔他、和他一起共事的人。你既然提拔了他，应该就是要重用他的，怎么会任由他离职呢？你能同意他离职，一定是他离职的原因你不得不同意。”

　　刘泉鸣本想说出口的话被郭文韬堵了回去，流露出了几分尴尬。他笑了笑掩饰了尴尬：“警察同志，程赫离职确实是他的个人行为，我本人也觉得非常遗憾。至于他离职的具体原因，你们可以向他个人了解，毕竟这一块属于个人隐私。”

　　“我们是刑警，查到了这里自然有我们的原因。请你配合调查。”郭文韬用严肃的口吻道。

　　蒲熠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郭文韬平时文文静静的，真到了需要展示警察威严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刘泉鸣踌躇了一会儿，作为司法从业人员，他当然清楚刑警找上门的分量。良久，他终于道：“他当年离职是因为受到公司里流言蜚语的影响。”

　　“流言蜚语，关于什么？”

　　刘泉鸣轻咳了两下，低声道：“异装。”

　　蒲熠星和郭文韬相视一眼，程赫当年竟然是因为异装离的职！他异装这件事情原来早就开始了。

　　“公司的人是怎么发现的？”郭文韬继续问。

　　“我们公司有个内部论坛，有人匿名发了一张街拍照片，是程赫的女装，公司一下炸了锅。”

　　“论坛让我们看一下。”郭文韬道。

　　“那个帖子已经被删了。”

　　“找到你们的IT部门，只要有管理员权限，应该能看到被删除的帖子。”郭文韬坚持。

　　刘泉鸣找来了IT部门，果然找到了当年被删的帖子。

　　这个帖子是匿名发表，标题是“我好像看到了法务部的程经理，是我眼花了吗？”附件是一张市中心的街拍图，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长发女性站在路边休憩，丝毫没有注意到被偷拍。

　　而下面的回复多达几十条，绝大多数也是匿名：

　　“不是吧，看错了吧，这明明是个女人。”

　　“长得还真有点像程经理。”

　　“绝对是程经理，看他的手表，跟程经理是同一款，上周刚买的Omega新款。”

　　“我艹！程经理女装大佬！”

　　“这也太变态了吧，我们公司都招了些什么人！”

　　“程经理还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呢，没想到私下这么变态！”

　　“不会是色|情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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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熠星和郭文韬一路看下去，越看越压抑，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当年处在风暴中心的程赫会面对怎样的压力和煎熬。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同事，在匿名的面具后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黑暗而隐秘的揣测。他们当年在网上尚且敢这么说，私下的议论更是不知道会到怎样的地步。

　　郭文韬有些不忿，语气生硬道：“穿女装也不违规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中欧合资的公司，在公司文化方面应该更宽容才对。”

　　刘泉鸣面露难色地解释：“公司章程确实没有指出这是违规，但毕竟在国内，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我们又是做法务的，个人形象比较重要。公司没有明说，但程赫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不久后就离职了。”

　　“哪里是受不了指指点点，根本就是被你们逼走的。”郭文韬冷冷道。

　　刘泉鸣赶紧点头称是。

　　郭文韬平复了一下情绪道：“那当年是谁发的匿名帖，你们后来查过吗？”

　　“这件事闹了这么大动静，后来我们内部也自查了，发帖的是我们部门当时刚收的的一个实习生，和程赫相处得不是很好。他在路上偶然看见程赫穿女装，就偷偷拍了曝光在我们公司的论坛上。后来我们查清楚后也没有正式录用那个实习生，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后面我们内部论坛发帖都要求实名了。”刘泉鸣解释。

　　蒲熠星把当年那个帖子的内容全部打印下来作为证据，刘泉鸣的口供也让他本人签了字。

　　从华通商贸出来，郭文韬一直没说话，蒲熠星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见他眉头微皱。他装作不经意道：“怎么了，同情凶手了？”

　　郭文韬摇了摇头：“算不上同情，就是觉得很多事情无解。”

　　蒲熠星安静地开车，案子查到这里确实让人觉得压抑。诚然程赫后来猥亵、强|奸、杀人的罪行不可饶恕，可是他最初也曾经是一个受害者。从光鲜亮丽、事业有成的行业新星，到被人私下指指点点为变态和色|情狂。他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公司规定或法律法规，却在事实上被排挤出了整个行业，再也无法正大光明地出来工作。

　　郭文韬开了车窗，对着窗外飞速移动的街景出神，忽而道：“蒲队，你读过萨特吗？”

　　蒲熠星虽说上学期间也是个学霸，但基本都是在专业领域，这种文史哲方面的书读得就少一些。他摇了摇头：“他说了什么？”

　　“他人即是地狱。”郭文韬轻叹了口气，“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永远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当一个人的诉求和大多数人产生冲突的时候，不会有人来听你的声音，这个世界留给你的只有弱肉强食的规则。”

　　蒲熠星静静地听着，直到一个刹车停在红灯线前，转过脸看着郭文韬：“不会的，文韬。每一个人合理、合法的诉求都应该被听到。而我们，就是每一个人正当权益的捍卫者。”

　　蒲熠星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上公大的第一节课，我的教授就告诉我们，以后我们或许会碰到很多黑暗的东西，黑暗到让我们失去前进的希望。可是，如果连我们都不信正义最后会战胜黑暗，这世界上的其他人，那么多仰仗着我们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文韬，即使我们面对的是弱肉强食，即使我们有一天被黑暗短暂地击倒，我们也总要相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句话可能很俗套，但始终是我的信条：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郭文韬怔了证，轻声在心底问着自己：“正义真的不会缺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