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丫

【基因画像】69.走过你来时的路（全员向现代刑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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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局，蒲熠星把周峻纬叫过来，给他看了在华通商贸查到的线索。

　　“这么说来，他的异装癖是心理性的而非功能的。”周峻纬笃定道，“而且我猜测，他异装的开始时间应该比七年前更早。”

　　“为什么？”蒲熠星不解。

　　“一般心理学给出的解释是异装癖属于恋物症的一种，开始于童年后期或者青春期，和性发育受到阻碍有关。”周峻纬解释。

　　“青春期？会不会和程赫的母亲有关？她是什么时候改嫁的？”在一旁的郭文韬突然道。

　　蒲熠星迅速回忆了一遍案卷：“是在19年前，当时的程赫是十二岁！”

　　“正好是青春期！”周峻纬眼睛一亮，“青春期家庭发生变故很可能会引发心理问题，比如对于母亲正常的依恋可能会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受到压抑，转移到和母亲相关的物品上，比如母亲留下的衣物。”

　　郭文韬赶紧把程赫家里搜出的女装以及假发照片浏览了一遍，分析道：“程赫的女装多是宽松的长款连衣裙，样式老旧，并不像年轻女性穿的衣服。我们之前的分析主要落在功能方面，即长款宽松连衣裙更容易遮住程赫的男性特征，不至于被人认出来。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这种穿衣风格是在模仿他的母亲？”

　　“他母亲现在在哪儿？”周峻纬问。

　　“改嫁去了Q市，这么远……”蒲熠星看了一眼资料，嘟囔了一句。Q市在千里之外，要坐飞机才能到。

　　“Q市？W省的那个沿海城市？”周峻纬眼睛忽然一亮。

　　“嗯，还是我去一趟吧，程赫的母亲对突破程赫的口供很关键，必要时最好能把她带回来。”蒲熠星道。

　　“你一个人怎么去？姚局不是说了这个案子的所有相关人员你都不能直接接触吗？”

　　“我带文韬去。”蒲熠星理直气壮。

　　“哼。”周峻纬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肚子里那些小心思我能不知道，想公费双人行呢。不过这一次他还真就没有成人之美之心，于是回怼道，“程赫一个大活人还在这儿呢，你跟文韬一来一去好几天，谁来主持工作？”

　　“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人证重要用得着我亲自去吗？我不去难不成你去？”蒲熠星针锋相对，这种苦活累活他可不指望周峻纬有这个觉悟。

　　“对啊，我去。”谁知周峻纬竟是一口气应承下来。

　　“你真打算去？”蒲熠星大跌眼镜，“这两天不用陪齐老师了？”

　　“那自然是工作为重。”周峻纬笑嘻嘻道，“我坐头等舱去，也请程赫母亲坐头等舱过来，保证把人证给你安全送到。”

　　“头等舱？不符合差旅标准吧。”蒲熠星斜眼。

　　“我自费，今晚就走。”周峻纬豪迈地挥了挥手，一闪身就出了蒲熠星办公室。

　　蒲熠星狐疑地看着周峻纬的背影，揣测道；“他该不会把齐思钧一起带过去吧？”

　　“应该不会。”郭文韬对周峻纬的下限显然比蒲熠星估计得高，“他早上还说这两天齐思钧在省会录节目，过几天才能回来。”

　　蒲熠星将信将疑，却也懒得多想：“搜证科的人快回来了，我们一会儿再仔细检查一下程赫家里的物品，尤其是相册、旧衣物一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母亲相关的线索。”

　　郭文韬点了点头，拿起蒲熠星桌上的案卷快速浏览了一下程赫母亲的信息。

　　户籍资料库显示，程赫的母亲名叫赵婕，今年五十五岁。当年是在M市的航空航天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嫁给了程赫的父亲，落户在了M市。程赫十二岁时，他父亲去世后赵婕改嫁去了Q市。

　　“程赫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郭文韬翻了翻案卷，没找到。

　　“在最后面的附录里。”蒲熠星指给他，“是煤气泄漏的意外，家属没有提出异议。”

　　“煤气泄漏？这是警方的结论？”

　　“嗯，我调出来了当年的出警记录，程赫的父亲出事时是一人在家，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会不会是自杀？”

　　“现场没有遗书，也没有任何其他证据。”

　　“等等！”郭文韬突然想起一事，“能不能查到程赫或者他父亲的就诊记录？”

　　“程赫的能查到，他父亲的估计悬，那会儿医院都没有电子化。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最初在做基因画像的时候，查出来程赫有一定几率患有渐冻症吗？”

　　“可是他看起来一切如常，还能犯下猥亵、强|奸和杀人罪，不像生病的样子。”

　　“先查一下吧。”郭文韬态度坚定，“初期症状不明显。”

　　“好，我去查一下程赫的就诊记录。”20分钟后，蒲熠星从传真室拿回几张病历资料，双眼瞪圆了惊喜道，“真的是渐冻症！”

　　郭文韬一把抢过资料，上面显示三个月前程赫曾在人民医院确诊为渐冻症，要求定期随访，但程赫再也没有去过。

　　“他是遗传性渐冻症，他的父亲也是渐冻症患者！他父亲去世的年龄很可能已经发病，所以，那一次煤气泄露的意外很可能是他父亲的自杀！”郭文韬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说完。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程赫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远嫁异乡，而不是独自抚养程赫。她是一个高知女性，很可能已经知道这种疾病的遗传性，甚至为当时年幼的儿子做过遗传性检查，而结果无疑让她坠入了更深的深渊。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她无法再面对一个注定在盛年离世的儿子！

　　“可是，程赫的爷爷奶奶难道不知情吗？而且如果是家族性遗传，为什么他爷爷没有发病？”蒲熠星试图找到这种假说可能的漏洞。

　　郭文韬思索了一下：“这个遗传只是一个概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程赫的爷爷可能并没有患病，而他父亲和他自己都是渐冻症患者，这才能解释程赫母亲的远嫁，以及程赫近三个月来的犯案动机。至于他爷爷奶奶，我认为他们可能并不知道程赫父亲是自杀的，甚至他父亲患渐冻症这件事当时是瞒着程赫的爷爷奶奶的。”

　　“没错！”蒲熠星一拍大腿，“程赫的父亲并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离世。而程赫的母亲虽然知道一切真相却无法说出口，最终选择在丈夫死后抛下儿子，远走高飞。我赶紧来告诉周峻纬，让他突破一下赵婕！”

　　深夜，S市机场。

　　刚下飞机的周峻纬刚睡了一觉。从甬道出来，迎面就吹来咸湿的海风，带着春夜丝丝的凉意，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齐思钧，这就是你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吗？

　　周峻纬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海风吹到脸上的感觉。这次他这么积极地来Q市出差，内心藏着一个隐蔽的秘密，Q市是齐思钧的故乡，他想来看看。

　　他刚开了手机，蒲熠星的大段微信就汹涌而至，周峻纬看了一下，不得不叹服，这两个人，没几小时的功夫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突破！有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他去找赵婕也会主动得多。

　　周峻纬看了一眼表，他坐的是红眼航班，这会儿是凌晨2点，自然不能这个时间点去找赵婕，按照他原来的习惯，必定要找一家五星级酒店好好休息一晚，可是今夜不同，他想在这日出前的几个小时看一看齐思钧童年和少年生活过的地方。

　　周峻纬打了辆车，直接到了齐思钧长大的街区。这里临着海边，齐思钧说过，他每天上学都要骑车经过长长的堤坝。此刻是深夜，堤坝上都没有人，每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照出一片锥形的灯光。

　　周峻纬顺着堤坝一直往前走着，满天的星光照着海面，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在这条长长的路上，齐思钧走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周峻纬回忆着齐思钧跟他说过的点点滴滴，他是否在某个深夜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慢慢走过这里，又在下一个晴天笑着奔向远方？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更早认识他，填满他的整个少年时光，成为齐思钧眼里的光看向的第一个人。

　　周峻纬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渐渐有了天光。他停下来，一步跨上堤坝，坐上去，面对着大海。天光渐渐明亮，墨蓝色的云层渐渐变浅，变亮，靛蓝，湖蓝，浅蓝，紫红，玫红，橙黄，在一片五彩的朝霞之中，太阳渐渐升上了海平面，万丈的光芒照在海面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周峻纬拿着手机，录下了一整个日出。最后按下结束键的时候，手酸得都抬不起来。他对着新出的朝阳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从堤坝上跳下来。齐思钧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他总算也看过了一个完整的日出。

　　他用手机叫了辆车，在清晨凉爽的海风和灿烂的朝阳中疾驰而去。